我爱中国传统文化之十一－公案篇15 - 玄商拍客

都说念经有功德，那么，能将厚厚一部《法华经》倒背如流者，岂不是有无量功德？然而石头自回禅师虽然能够熟背经文，其开悟却与诵经无关，这是为什么呢？让我们带着这些疑问来看一则关于石头自回禅师的公案。

石头自回禅师是元静禅师的弟子，人们又称他为自回禅师，祖上世代为石匠，自幼仰慕修行的人。他的记忆力特别好，由于不识字，就请人口授《法华经》，并且很快就能将厚厚一部经书背诵下来。一部《法华经》共二十八品，他能从第一品诵到Z~后一品，试过的人都知道，这是不简单的。

后来他辞别双亲，到元静禅师座下学习，平日就在寺庙里面做些洒扫的工作。当时正逢寺院扩建，需要大量石材，元静禅师就叫他到悬崖上凿取石材。古时修建寺庙往往要很长时间，自回禅师因为天天都要打石头，不可能像一般人那样，放下所有的事情专心念经，于是他就一边凿石头一边诵念《法华经》，只要手不离锤就口不离诵，真可谓工作诵经两不误。

有一天元静禅师来探视他，见他锤一下念一句，将整部《法华经》倒背如流，就跟他说：“今日硿磕(石头碰击声)，明日磕，死生到来，作甚折合？”元静禅师的意思是说：“你今日硿磕，明日硿磕，到死也不进步，当生命要结束的时候，拿什么来折换？人死了肉身就没了，但是你真正的法身却没练出来！”简言之，这样做不究竟！

自回禅师一听非常惊愕！心想：师父您叫我去凿石头，我就去凿石头，整天凿不离手；叫我念经，我就念经，整天经不离口。这还不算修行？这还不够精进？这还不是究竟？他马上放下手中的凿子，向元静禅师跪下礼拜，请求元静禅师给他开示：“请问师父，我要怎么做呢？什么才是究竟的法门呢？什么东西比生死还可贵？什么东西在生死到来的时候，我可以跟它折合？”

有位僧人要去五台山，途中遇到一个婆子，便向她询问往五台山的路怎么走，那个婆子回答：“蓦直去。”（这个“蓦”是“仰慕”的“慕”下面改成一匹马，根本意是指跨上马，所要影射的是，要有勇气冲破难关，果敢往前走，“蓦直去”的意思是说：勇敢往这条道上走就对了。）这个和尚听她这么一说，便放心地背起行囊往前走。可他刚走了没几步，就听婆子在身后说：“好个师僧（和尚或师父的意思）又恁么去。”言外之意似乎之前也有很多人这么问她，她也都这么回答，而那些人也都是背起行囊，直直就往前去了。那个婆子似乎在叹惜，好个师僧又那么去了！

她究竟为什么叹气，这个和尚也不明白。后来这和尚就把此事告诉赵州禅师，赵州禅师因其证悟渊深、年高德劭而享誉当时中国的南北禅林。赵州禅师听后说道：“这个婆子到底要干嘛？让我去勘验勘验。”第二天，赵州禅师也一样去问那婆子：“往台山的路怎么走啊？”那个婆子说：“蓦直去。”赵州禅师转身便走，只听那婆子在他身后叹息道：“好个师僧又恁么去了。”赵州禅师回到了观音寺，告诉那位僧人说：“台山婆子讲这些话，就是要破你的迷障。”

元静禅师让自回禅师好好参悟这则公案，他就开始研究，念念不离。直到有一天，他打石头的时候打到非常坚硬的石头心（石头越接近核心越坚硬），一用力，竟然“啪”一下打出了火光，就在这个当下，自回禅师忽然大悟。他欢喜雀跃，跑到方丈室，向元静禅师礼拜，之后他就唱了一首颂：“用尽工夫，浑无巴鼻（嘴巴、鼻子）。火光迸散，元在这里。”他说“元在这里”的时候，手指着自己的胸膛。意思是说“我用尽功夫，一凿一凿地锤了无数年，念了不知多少遍《法华经》，找不到任何头绪，在火光乍现的一刹那，我才摸到，原来我的内心、我的七情六欲就在这里。”元静禅师一听，非常高兴，对他说：“子彻也。”意思是说，你今天终于彻悟了。

你里面已经俱足一切，禅机就在这里！为什么自回禅师之前凿了这么久的石头、念了这么久的经，都还没有开悟？为什么一个火光却令他开悟？我们要先搞明白，元静禅师为什么让自回禅师参“赵州勘台山婆子”这则公案。原来他的意思是说，自回禅师就像那不动脑筋的“师僧”，在这则公案中，台山婆子的“蓦直去”指的是勇敢地往你的心性去，一切答案都在你的身中，这才是真正的五台山。然而许多“师僧”们并没有听懂，已然忘记去五台山的初衷是要找寻心性，只知道背起行囊，往外寻找，那个婆子看到后就在叹息：“你听了我的话，还是没有往内观照。”所以赵州禅师就跟那个和尚说，她是为了勘破你的迷障——你只知往外，却不知往内，是不是殊为可惜？难道你不知道五台山教的东西就在你的皮囊里面吗？难道你不知道你里面已经俱足一切了吗？禅机就在这里。

自回禅师明白，既然师父指引自己参这则公案，就是要勘破自己的，所谓“好个师僧又恁么去了”，是在嘲讽自己。虽然之前听师父教诲，每日好好念经、认真凿石头，虽然《法华经》倒背如流、无人能及，却没有发现，这些一直是在往外，现在必须转向内。平日他还是照样念经，照样凿石头，但他开始从自心自性慢慢去感觉，把经典往身中去印证，把所有的比喻往里面去追寻、去感觉。在看到火光乍现之前，他已经累积了很多往内感觉的经验，他一直在思索、寻找，虽然没有大彻大悟，有一点模糊，但是在这一个机缘下，刚好涌现的热浪够俱足、够明确，他忽然觉察到心的晃动，知道了原来它就是我的心，从这里叫做开悟。开悟不是马上成佛，开悟是我终于了解了，我的心在这儿，原来心是这团气，这就是古人所说的“心气无二”。

听了这么多公案，你却不会开悟，为什么？因为你没有感觉，只是用听的。如果你没有吃过柠檬，我们告诉你说：“柠檬是什么味道，柠檬是酸带点什么，柠檬的酸跟李子的酸是不一样的。”你不去品尝，光听，听十年也不会知道，只有尝一口才知道真正的味道。就像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人，即使他读了无数本言情小说，看了无数部爱情电影或电视剧，他能说出一大堆关于爱的描述，但他并不真的知道什么是爱，他对爱的认知只停留在脑中的“知”，而非心上的“知”，只有等他真正经验、体验、感受过才知道爱的滋味。当你真正感受到内心的那一瞬间：“对，就这个！所有的问题就是它，没有错了！”这时候，我们就说这个人终于开悟了，找到方向了。“悟”者，吾心也，找到了我的心，体会到我的心，验证到我的心。了解你的心，从这里作为开始。

有多少人就像自回禅师一样，不明白念经是为了要找回自性，不论念哪一品、哪一部、哪一个圣号，都是指引我们往内观照。很多人虽然一直念经，却执着这个功德，一直往外。因为相信念经可以带来无上的功德，相信把经书念完了，西方三圣会来接你，把你能否成佛的终究原因归咎在诵经上，认为西方三圣伟大，会一直保护我；认为阿弥陀佛伟大，会一直保护我，就没有想想，到底我们的心性在内还是在外？